3)四一四 神梦双琴(五)_行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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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她修习魔音这么多年,怎会不知魔音最重要的便是不可介入他人之幻梦?魔音自耳入心,唯有深谙其道的弹奏者从来不须捂住耳朵,因为弹奏者早在初学时便已修会了置身事外——无论他人陷入什么样的幻境都与己无关,她原该是个高高在上的掌控者。

  可——此时《神梦》却越发失控,仿佛不是她的清醒而是她的幻梦在操弄琴弦。关非故受有外伤,魔音轻易能控制住他,看得出来他早已入幻多时,只要再有片刻,他即便不死,也必心智受损无可逆回,自此便是个癫狂失智之人——但若秋葵的心神竟入了关非故之幻,关非故一死,她又该从哪里醒来?

  他不得不弃下关非故,快步回到树下,“灰蛾,负我上去!”他疾声向欧阳信呼喝。不过才离开她这么短短片刻——是不是骤然要她独演《神梦》真的太过为难?无论怎样,究竟、究竟不该留她独自为战!

  琴声狂乱,神梦如陷雷轰电闪,忽明忽暗,如这战场被风刮动的火光。沈凤鸣无有余力再去指挥血蚕,那一边蛊人狂癫,想是体内两蛊交斗胜负难分。其实——便在方才将血蚕从关代语颊边夺来的一瞬之前,他根本不曾想过自己今日还能有这样余力控制任何一只蛊虫。只不过是他不想那孩子命丧血蛊之口化为一具干尸,只不过是他下意识的将自己熟知的操控血蚕之蛊术用了出来——血蚕入手,他本就与任何人一样惊异。

  他很快省悟过来——早在上一次为秋葵以“吸髓”之法解毒时,他其实便已悟到——于幻生一支而言,蛊毒与蛊力本为一物。无所谓“毒”或是“力”,只要身体能耐受得了——而他,今日已可谓奄奄一息,连一句话都无法说得响亮,这身血液里却偏偏有着幻生蛊术之至毒。换言之——他明白,此际他什么都不能做,只除了——他竟能够操纵蛊虫——比任何时候都更能够。

  说来荒谬,这一身蛊力恰恰是拜关非故的幽冥蛉所赐。他倒想告诉关非故知道,只可惜,后者或许已无法听到——在他与秋葵那个外人无法介入的幻境里,只有那个叫“若云”的名字才能震荡两人的心弦。

  再一次被欧阳信负至树梢的短短时光里,魔音之沉浮起落更剧烈了数倍。沈凤鸣竟不知道,秋葵的深心还蕴藏着如此巨大的念力——曾经的杜若云在弹奏起《神梦》时可也曾如她此刻这般心意翻腾?可也曾唤醒过心内那个真正令天地都为之变色的神祗之梦吗?

  即使真是神祗之梦,此刻也已是噩梦。湖山激荡,云梦生涛——方才还波澜不惊的水面,此刻却风起浪动。琴音传至洞庭山中再震荡而回,于林树参差与火把明暗间畅行无阻,于黑沉墨云与龟裂大地间交相呼应。生灵与躯体在其中颤抖,落叶簌簌,虫蛇瑟瑟,生之声已为魔之音取代,血肉之壳在这宏大的失真的幻境里都不过是轻烟一缕——仿佛在下一个音节到来之前就会摇摇欲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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